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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网空】《还阳》4

《棺中仙》  

《还阳》1 2 3


3够长了,4竟然更长。。。没有下次了

本章有车



4



细微的响声不绝于耳。

史仗义睁眼躺了好一会儿,才确定自己没瞎,是周围太黑了。

从他醒来至今,温度下降了不少,还有潺潺流水声,非常怪异。他像是躺在棺材里,被人放入了冰冷的水中。不多时,黑暗中那阵令人牙酸的悉索声更响了。

离得近了,根本看不清,史仗义却隐约感觉到:那是一条蛇形的、细长的生物,爬行时响声不断,连绵不绝……就像蜈蚣。

小时候他和胞弟在院子里挖土,树根下藏了不少蜈蚣,偶尔刨到一条大的,五六寸长,拇指粗,已经是平生所见之最。把蜈蚣养在木匣子里,盖上盖子听,就有与眼下相同的、节足敲打木头或陶瓷的声响。

但眼下的声音响了十数倍,如果是蜈蚣,恐怕得是比史仗义大上几圈的巨型怪物。

他不明白这一讯息如何进入他的脑海,只是知道。蜈蚣过来了,要吃掉他。

霎时一道阴风,史仗义猛地逃开,身体也轻若无物,快速地离开原处。直到此刻他才发现,他的身体重心极低,根本不是人的模样。他有许多条腿……没有一条受他控制。

他在别的什么东西身上。

——蜘蛛!

史仗义猛地惊觉,冷汗湿透重衣。

若他真成了蜘蛛,不会感到冷汗流淌,但他确实见到了蜘蛛所见。目所能及的巨大棺椁,就像沉没水底的死城,遥远、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无数轻响,每一段都来自一百只节足……每一只怪物都空前庞大。

史仗义突然剧烈头疼。

周围有血肉横飞的声音,蜘蛛杀蜈蚣,守宫与蟾蜍斗在一处,脚下残尸遍野,断肢无数,半透明的血水成了粘稠的雨,沿着棺壁不断流下……他一阵眩晕,险些吐出来。

庞大、无止境的角斗场,虫豸的擂台……半透明的血,是蝎子被砸烂爆出的体液,还有蜈蚣、蜘蛛、蟾蜍……

他在一只盛满五毒的瓮里。

蜘蛛所见到的蜈蚣与人不同,格外凶残,也格外巨大。史仗义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,难道十九爷走错了路,直接送他投胎,投在了这东西身上?

可也不对,瓮中还有其他蜘蛛,大多已经死了,这一只蜘蛛与三条蜈蚣搏击,断了一只后足,史仗义却丝毫不觉得痛,只是头疼。不知过了多久,才疲惫不堪地倒入尸堆。

冰冷的蟾蜍尸体贴着他额头擦过,下落、下落,一直向下,没有尽头。史仗义像是进了无底洞,不断跌落下去,一边想到儿时挖到的蜈蚣。

六寸长的百足便足够旁人大惊小怪好一阵,可他先前所见,无一不触目惊心。

幸亏虫豸没有意识,不那么明白恐惧与痛苦,若是换成人,多少要被五层楼高的蜈蚣吓破胆子。

没有意识的东西,不会痛苦,不会畏惧,才能生存下来。

有人在炼蛊,而他在唯一的赢家身上。

史仗义哆嗦一下,回过神来,已经到了灯光下。一个道士打扮的白眉老人,被人反捆双手按在地上,官吏一刀斩下他左手拇指,用那根手指蘸着印泥给罪状画押。一旁官员人高马大,着圆领藏青色官服,俯身同老人说了几句,语声断断续续,只能勉强听清几个音节。

那人说:“……入棺……得……陛_下好找……丹方……”

史仗义疑惑之际,官吏已押着白眉老人往这边来,硬是将他塞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长匣子。史仗义抬头一看,又是棺材,几个官吏抬着盖子盖拢,棺盖漆黑,内侧隐约可见一副转轮王执剑图。

十九爷的黑转轮圣王棺,居然出现在这里。

白眉老人与史仗义并肩挤在黑棺材里,随车马颠簸运往别处,等到周遭人声散尽了,才长叹一声,自嘲般笑道:“正德帝,何以正德!”

又转头同史仗义说:“看你毫无知觉,形同死尸,恐怕已经死了。怕不是……”凑过来嗅嗅,突然沉默了,许久才道:“……人蛊。”

史仗义心下一寒。

正德帝是明武宗朱厚照,此人在位十六年,自从正德十二年应州大捷之后,便将注意力投向了丹炉。当时,明朝丹炉之事初兴,正德帝沉溺女色,需要服药保持康健,对仙丹的诉求更是大于常人。然而正德帝薨,时年三十一岁,全然未来得及享受长生。这份皇di梦,就与明朝江//山一同传了下去,辗转到了嘉靖帝手中。

史仗义只知史实,不晓得个中秘密。白眉老人提起蛊字,正应了他心中所想——有人在炼蛊。人蛊一事,却是闻所未闻,史仗义历来只知虫蛊,没听说过还有人蛊。

他对这些事的研究,大都来自棺材生意。做下三行,必要沾到红白事,经手货物多了,难免遇见一些。去年,货线上运来一具云南出土的老棺,死者尸骨无存,棺材底只有一只油光水亮的蝉。一个云南出身的手下大惊失色,告诉史仗义:乌蛮人将金蝉带入中原,这个东西万万动不得,连夜找来行家,将棺木请去了山里处置。事成后,史仗义付了许多银元作为感谢,从此记住:此之谓蛊。他所见过的,也只有这一种。

贞观之后,乌蛮首领受玄宗封赏称王,通商增多,蛊术逐渐走入中原,直到朱元璋问鼎天下,他的部将入驻云南永镇一方,才使苗人的把戏偃旗息鼓。

人蛊、黑转轮圣王棺、白眉老人……史仗义思考之际,听见耳边有轻轻的喀嚓声。

他屏住呼吸,感觉到有什么在脑中蠕动。不疼,只是破开太阳穴钻出来。

白眉老人同样听见了,笑了两声,道:“正德帝不知大功将成,将你我封在这么一个棺材里头……从此天上地下,再无容身之处。”

登时,晨钟齐鸣,震得史仗义头痛不堪。老人剩余的话,他一句都没听进去,脑中只是剧痛,像有一张嘴,在啃咬他的脑髓。

他虽然痛苦,却不能失去意识,异常清醒地数着:三千一百一十四万零一、三千一百一十四万零二、三千一百一十四万零三……史仗义很快明白,这不是他,是另一个人在数数……五千四百九十三万十五、五千四百九十三万十六……一亿八千二百七十七万、一亿八千二百七十七万零一……庞大的数字,永无穷尽。

 

十九爷睁开双眼。

已经是第二个午夜,史宅上下没有一点声响。主人暴死的消息封锁了,只有一个照顾起居的佣人知晓。今夜,这个负责守夜的女佣坐在客厅椅子上,熬不住睡了过去,脑袋搭着肩膀,一下一下点着。

十九爷神智归位,动了动身体,起身踱了两步。

鬼路走不得,轻则伤筋动骨,重则一命呜呼,饶是他这样的人也感到疲惫。

但还有事要做。十九爷将黑棺材推出原位,托着一头抬上二楼,摆到卧室的空地上,又取来七十二支白色蜡烛,布置到棺木周围。

一些人生来懂得吃饭喝水,另一些人生来便知道逃出生天的邪法。有死才有生,唯有常死,才能知道生的法门。

十九爷恰好是其中之一。史仗义与他几番约定,正进行到他实现诺言的一环。十九爷准备万全,依次点燃蜡烛。七十二朵白亮的火焰闪烁跳跃,将卧室照得明亮生辉。

黑转轮圣王棺安静地卧在中央。烛火跳跃十数次后,棺材内部传来一声闷响。十九爷打开棺盖,看见史仗义的脸从血泊中浮出。

他面上血色完全褪去,森白的一张脸泡在血水里,犹如一截人骨落在里头。两只眼睛干睁着,没有一点神采。十九爷从血水里捞出他的手,那只手滑鱼般跌了回去。

这副模样俗称的“没死透”,距离还阳仍差一些。史仗义的一切都被棺材镇着,不会散去,却也不能控制身体,说得通俗些,一口气没回到体内,神魂尚未回转。

十九爷不急着动他,而是打开窗子,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,在心中默数。

一秒数一,不等数到一百,窗口就传来指甲摩擦的声音。两只佝偻的野鬼翻进来,悄悄摸向棺材。

十九爷一弹手指,窗户轰然落下,断了退路。他不紧不慢地过去,捉住两只小鬼。

今夜这两只鬼比先前遇见的更精悍,捉起来麻烦,触手冰凉,一被开膛破肚,屋里便阴气大盛。十九爷不紧不慢吃着,两眼注视着烛火,白蜡烛烧到二分之一位置时,他才擦干手,起身将史仗义抱出棺材。

床下抛了两具鬼尸,个个开肠破肚,喉咙里发着格格的声音。史仗义听见声音,手指轻轻动弹,视线依然聚不上焦。

离开血水的史仗义,衣裳让血浸透糊成了一团。十九爷随手解下扔到一边,将赤裸的身躯揽在臂弯里。

他刚吃过鬼,嘴里还有一股腥味,低头吻那对冰冷的嘴唇,腥气也渡过去,漫进史仗义口腔。

史仗义被人吻着,无法动弹,喉间发出格格的声响,似乎有话要说。他活着时嬉笑怒骂都很自在,死后尤为僵硬,更显对比。十九爷给史仗义渡气吻了半天,很不习惯他这副静如死尸的模样,掰着那张面孔左看右看。

白蜡烛还在燃烧,可没能带起任何暖意。屋内一片阴寒,十九爷撑在床上,伸手拂过史仗义赤裸的躯干。

十九爷模糊地想起一些往事——寂静的黄泉路,凶恶的角斗场,山林中掀开棺盖的手,一根穿破皮肉的肋骨……一把梳子,一床棉被。

想到渡河时史仗义那句“我有点疼”,十九爷思绪万千,最终闭上双眼,又吻了他一回,右手伸到他身后揉两下,径直探了进去。




【后文看图】



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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