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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网空】《棺中仙》(中)

本文cp为网空,文中有提及牛霜及空燕兄弟情,请注意。


(上)



存孝脸上血色褪净,干巴巴地重复:“死了?……死了?”许久回过神来,变得怒不可遏,“你别拿二哥开我玩笑!我打烂你的脸!”说着,要往那口棺材上扑。

存孝个子算高,人结实,虽不从军,打架也绝不输人。孰料十九爷一根手指点着他,他便动弹不得。

那半张脸近在咫尺,面具缝里透着阴冷的气。十九爷冷冷道:“谁准你动我的东西?”

存孝只差喷他一脸口水,“是你说他死了!给我看啊!那是、那是我二哥啊!”

“棺材是我的,人也要是我的。”十九爷阴笑一声,转身走到棺材边,屈起手指在棺盖上笃笃敲。

里头悄无声息。

我与存孝竟动弹不得,蜡像般僵在原地。存孝脸涨得通红,恨不能打他几拳,断断续续地吼道:“……把……盖子打开……给我看!”

十九爷却不理他,两指一点一转,倒身上棺,双膝盘起,稳稳地坐到棺盖上。

我猛地跌倒在地,存孝急忙来扶我,人已冷静了些,知道不能靠近。

偌大的府邸,悄无声息,一夜之间人统统撤走,猜不出是死了还是跑了。十九爷是唯一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,坐姿被灯光照亮,竟显得宝相庄严,又有如修罗再世。

定下一瞧,才发觉棺壁上倒刻了一张狰狞面孔,四周围绕着盛放的睡莲。

我愣怔无比,脑袋像是融化了,一团浆糊浇在脖子上。过了不知多久,我一个激灵,抓住存孝的胳膊:“我们在做梦……对,肯定在做梦!”拽起他拔腿就跑,说不上有多狼狈。十九爷头发丝都不动一下,显然没有抬头看我俩。

 

连串打击把存孝敲蒙了,纸人一样任由我拉扯,一直跑到两条街外才停下来,撑着腿气喘不已。

我拍他的脸让他清醒,冷雨落入指缝,反倒唤醒了他骨子里那份恐惧。存孝盯着我傻了好一会儿,眼圈蓦地红了。

“二哥……他……”他用衣袖擦眼睛,“我不信……”

“没东西能证明你二哥死了,都是那人在说,你见过老二了?如果没有尸体,就还活着!”我大声叫道,“你要冷静,别被那个怪人牵着鼻子走……一定不能……”

存孝被雨淋湿了头发,带着满脸悲戚慢慢坐到街沿上,鼻尖也红了,颤声道:“其实,其实我很明白,我梦见过来这里,赶上二哥的葬礼,出殡时候走在最前面的,就是那个十九爷。”

“我不怕他,”我咬紧牙,“不就是个人,人有什么可怕?我不怕……”

存孝握着我的右手,五根指头在他手心不住颤抖。我说不下去,蹲下来缩成一团,坐在他身边。

“我从来没见过那人,但他就是在,好像一定得在那,不在不行……”存孝嗫嚅道,“简直就像是来给二哥收尸的……”

陷入回忆,他出神地看着自己双手。

普通人手掌心都有一点血色,皮薄的能透出血管,可十九爷的手心惨白一片。

老二养的鬼,是他吗?

我又冷又怕,不停哆嗦,听得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。我壮起胆子,说:“可是屋里没有养鬼的痕迹,就不像话,鬼不是这样的……他不是鬼。”

存孝湿润的眼里透着一丝惊异,试探着问:“你怎么知道养鬼是什么样的?”

他一把抓住我肩膀,“你……你该不会?!”

我就知道他会这么想,苦笑着摇头。

我从没养过鬼。史存孝身边所有人,最不可能选这条路的就是我。

“你要相信我,”我哑着嗓子,“我没有骗你,鬼不是那样的。你不是问,我为什么不带你去给父亲扫墓?因为我父亲的墓里没有东西……他是养鬼死的。养鬼死的人,没有东西留得下来。”

 

神田义兄和紫开车来接我们。他们为道上另一位日本人做事,见我已透露秘密,也不避讳说出自己与这行有关的事。

我的父亲早年来国内经商,听信了西北地方的谣传,请在国内的日本人为他捉鬼,捉来一个小鬼,以血养,孩童尸骸藏进瓦罐,封进门槛用水泥浇住。小鬼招财去灾,他一度赚得钵满盆满,但没出五年,音讯渐渐消失。我来这边就是为了寻我父亲,找到时却被神田他们告知,父亲已经死了,一点遗骸都寻不回来。

鬼把他啃得干干净净,一滴血也没剩下,神田他们跟随的赤羽先生在西部抓到了那个小鬼,作法烧了它骨头。我父亲墓里放的是空棺,这件事只有我、神田、紫和那位先生知道。

存孝听得面色一再变化,还是握着我的手,全力安慰,说到一半有些哽咽。

他与史仗义是双胞胎兄弟,个中牵连,比常人多得多。他会做那样的梦,或许证明史仗义真的遇到了什么事。

神田眉头紧蹙,“当务之急是找到你二哥,或者打开那个棺材。”

存孝急道:“十九爷坐在上头!我根本没法过去,他力气比正常人大得多,一根指头就能抵住我,莫非……”又使劲摇摇头,“不,绝对不可能。”

神田听说十九爷坐在棺材上,神色微动,追问了他的坐姿、长相与棺材的模样,让存孝画下草图,拿出去打电话。过会儿回来,面色凝重。

电话中,赤羽告知我们:他们在中国活动,曾听过这类事件。棺材里出来的东西,千奇百怪,见不着正主不好断论。然而纯黑色木棺雕刻黑浮雕睡莲与这幅倒置的转轮圣王像,着实不多见。赤羽曾听过类似东西,是从西北一处山墓起出来的。

西北多山地,道上曾有人连续从西北起出了二十副棺材。他们讲究,棺材不说个,说副,是因为西北的棺材要连盖带棺卖,缺一不可。

那一带有人挖棺材,也不是为了里头东西。青云山和悬空寺下边能掘的家伙早在前朝就已掘完,要的是好棺材木。这些棺材料好质优,做工考究,转出去给有钱人丧葬用,比玉器还贵重得多。

二十副棺材据说是从延绥镇统一发出,走陆路前往中部地带,谁知,就在半道上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后来寻回十九副,剩余一副死活找不回的,就是黑色木棺,侧边雕刻睡莲与倒转轮圣王像。

神田循着线索推算,“假如这副棺材落在什么人手上,史仗义可能最大。上回有人传这棺材的事,就是四年多前在山西。”

他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范围。

存孝面色发白,喃喃道:“二哥去过这地方,他信里写的,去西北下野地……”

一时无人接话。还是我第一个倒抽冷气,打破寂静。

“你的二哥,难道是把棺材里的东西弄出来养着……”我想起父亲,重重叹了一声,“那就不是鬼了,也许是别的更厉害的东西。”

神田面色沉重,道:“经书上说,‘有正法之世,则轮王相继不绝’,现下转轮王被倒置,必定不是好兆头。况且依你们所说,棺材上的莲花也被漆成黑色,佛家五色天华最常用的是白莲芬陀利与青莲优钵罗,很少见到黑色,这怎么听都邪门。”

况且我们不了解年份地区,无从推算里头有什么。

但十九爷虽然邪门,看着还是血肉之躯,也有影子,与常言的鬼相差太远。

存孝苦思冥想,灵机一动,问神田:“你说,会不会有可能那就不是鬼?也许只是一个……”

神田立刻打断他:“就算不是鬼,也不会是什么友善东西,你不要抱侥幸心理。要是寻不到史仗义,不如早些回家去。赤羽先生提了,火卦说那是个他也不愿招惹的东西。”

这话就算是断了往别处求助的念头。

存孝噎了许久,消沉下来。

“……我梦见二哥的葬礼,不久他就找我来,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,”他抱着茶杯,独自念叨,“是什么……他要给我的东西,只有那些棺材?”

我们几人面面相觑,想到棺材,又想起史仗义的眼睛。

他能看见别人的阳寿,为何不能看见自己的?

史仗义知道自己会在昨夜身亡,专程叫双胞胎兄弟过去,多半是有事找他。

什么事是一个活人可以帮死人的?

我回忆着十九爷的模样,一股恶寒漫上心头。

存孝也像想到什么,猛地站起身,拿起外套就往外走,我一把拉住他,忍不住吼他:“你还回去干什么?!你嫌命太长么,若你二哥真是昨晚死的,棺材都摆在客厅里,不就是……不就是……”

“等我自投罗网!”存孝一把甩开我,“可他能做什么?他自己说的,将死之人,有什么可怕!他要是真死了……还能把我怎么样!”

我十指交缠,在手背上一道道划着红痕,听见自己嗫嚅着说了存孝最不爱听的话,“你就没有想过,如果他要你的命……”

“二哥不会要我的命。”

“你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!”

“够了!!”

存孝喘着粗气瞪我,慢慢缓过来,把我交缠的十指逐根掰开。

他说得无比认真,“这是我家的事,如果二哥想要我的命,我可以给他。我们是亲兄弟,他从小就过得不好,十几年在外面摸爬滚打……就算我欠他的。”

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哭,他表情比我还要难看。

最终我们决定一起回去,神田和紫说什么都没有用,存孝脾气上来就是这副模样。并且他坚持认为,史仗义不会伤害他。

史存孝决定去做的事,十头牛也拉不住。

 

那栋宅子伫立在雨中,如一头巨兽,静待猎物上门。临近路口,我抓着存孝的手不让他过去,他想干脆留我在街上,又放弃了。我们一起来,定要一起走。

门无风自开。客厅内一点没变,一道油黄的光笼着十九爷静默的侧影。他几乎与棺材融为一体,凝固在这栋宅子里。

见存孝来了,十九爷沉声道:“他要我给你机会,你走过一次,大可再走一次。这回出去,别想再进来。”

存孝咬着牙关,一声不吭。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。

十九爷盯了他一会儿,翻身跃下,落地时没有一点响动。存孝看着他手下的棺材,恳求道:“二哥在里面?你让我看看二哥。”

十九爷断然拒绝,“时候未到,不能开棺。你要是想知道他在不在里头……”手指轻敲,先前死寂的棺材里竟有一声闷响。

存孝面露惊恐,十九爷看在眼里,一指椅子,“坐下。他不能见你,他还在‘死’。”

“二哥叫我回来,要做什么?”存孝一鼓作气将肚子里的话尽数倒出,“我梦见过你,你是不是……他养的鬼?”

十九爷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。“鬼?”他嗤笑,“哈……你说鬼。”

存孝不依不饶地追问:“二哥他……”

但先前的话显然冒犯了,十九爷不愿再搭理他,闭目靠在棺材边。棺材起初安静,后来间歇性传出闷响,似乎有一个人躺在里头,不耐烦地翻动身体。

存孝站在一旁,又惊又骇。他应该是确定了二哥就在棺材里,却不知怎么确定的,只是那样觉得。

“如果你是要借我的命,我愿意给他,”存孝就差跪下来,“你告诉我,二哥是怎么死的?他要我来,是不是要我帮他?”

十九爷一挑眼皮,望向存孝的视线冷漠无比,讥笑道:“要你的命?史仗义要你的命有什么用?你的命格平平无奇,不过是绑在火把上的柴枝,是死是活与他人何干?他的死活,又与你何干?”

我实在不忍听下去,趁着他闭目的当口绕到身后,想将观音像丢在他的身上。我手快,存孝也来不及发觉,可十九爷一清二楚地把我看在眼里,一扬手就抓住我的脖子。

他的手与我想的不同,并不冰冷,是人一般的热。他不是鬼,可力道之大,绝不会是个人。

我眼前阵阵发黑,只觉得不可思议——什么样的棺材里会有这种人呢?

有正法之世,则轮王相继不绝;凡夫俗子死后历六道,生死流转,不可出离,但转轮圣王倒置,逆六道,便是……

存孝的喊声雷霆一般炸在我耳边:“放开霜!”

“去开……棺……”我的喉咙格格直响,“开棺……材……”

十九爷忽地说:“臭小子说你阳寿长,怕是错了。”他掐着我,朝暗门后的石阶走去,“你自作孽,哪有活路?”

存孝不会去开棺材,他会救我。我还是把他想得太配合了,他一定是这样的人,谁也不愿放弃。

但他恳求的声音一点没能传进我耳朵。十九爷单用一只手,就将我们先后推下漆黑的石阶。

我竭尽全力想抓存孝的手,黑暗中,耳畔全是呼啸的风。那段路太长,走要走许久,径直坠下,恐怕也要好久。我突然意识到,十九爷说得没错,如果我死,史仗义的话就错了。但史仗义会看错吗?

霎时,两点亮光从手包滑出,我来不及抓住存孝,就被炸开的白光闪花了眼。



未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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