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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网空】《还阳》16

《棺中仙》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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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开始网空会有一点关系上的变化




16

 

等在一旁的曼邪音见史仗义睁眼,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,抱怨道:“太吓人了,你们……”

话尚未说到一半,就见史仗义扑在床边吐得天昏地暗,曼邪音吓了一大跳,急忙出去给他倒水。

史仗义胃里根本没东西可吐,疲惫地伏在床边。只要一闭眼,面前都是血污和尸堆,浓重的腥味萦绕在鼻尖,令人作呕。曼邪音把水倒来,他喝了两大杯,又把喝下的水尽数吐出,反复好几次,才算是安分了。

他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十九爷,表情十分复杂。

十九爷靠在龙头椅中,端详着手里的东西。感觉到史仗义的视线,他转过手掌,亮出那块阴楠木腰牌。

史仗义勉强笑了笑,明知故问道:“你拿去做什么?”

十九爷瞥他一眼,起身走了出去。曼邪音忙着收拾杯碗,疑惑地问:“出什么事了?你们不是被法器困住了吗?”

“困在一个改良八卦阵里,差点把命送掉,”史仗义虚弱地说,“太难受了。”

曼邪音无奈地看着他,表情居然有些像是一个母亲在看自己的儿子。“你们消失了三天,我把法器供在下人找不到的地方,昨天下午你们又突然出现,一共四个人,十九爷最先醒来,”她说,“那对姐妹也在楼下,其中一个死了,一个不久前刚醒。你睡得最久,我怕你出事。”

 

等史仗义好些了,也到楼下看过。重子已经醒来,拘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,兔子看狼一样望着远处的十九爷。

她还是怕他,而且回到大世之后比在洞天里更怕。史仗义看出她不自在,便问:“你还没走?”

重子支吾道:“我、我在等你。”

史仗义左右看看,发现大厅一角有个半透明的牢笼,散发着松香味,走近一看,见它是由无数透明琴弦搭成,立刻明白这是谁的手笔,笑道:“曼邪音,把这个撤了。”

“法器在里头。”曼邪音抱着胳膊,不满地说。

“她要这个,还给她吧,咱们拿着没用。”

“里头有什么?”曼邪音追问,“一个两个都这样,不肯说出了什么事。我从他嘴里问不到一个字,从你这里难道也问不到?”他指的是十九爷。

史仗义道:“这个挂坠是个法器,有人把开云周天阵藏在里头,养鬼。”

曼邪音听见开云周天阵,眼睛猛地瞪大了,惊道:“是真的开云周天阵?!”

“你可以问他,”史仗义冲十九爷那边努努嘴,“我不懂行,他还不懂么?”

十九爷正在看一张报纸,全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。打从离开开云周天阵,他给人的感觉稍有变化,说不上是哪里不对。

史仗义看他这幅模样,心里慢慢沉下去。

他所害怕的事情,已经一点点发生了。

曼邪音先前操心没回来的人,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事,此时才注意到十九爷手中的腰牌,面色当即一变,惊声道:“这是……阴曹司的腰牌?”

“在他手里,”史仗义心中燃起一股复仇似的快乐,完全忘了自己先前也想要这东西,“你找他要。”

“把腰牌给我,”曼邪音说,“这是我要找的东西。”

十九爷瞧也不瞧一眼,而是给自己斟了杯茶,反问她:“凭什么?”

“凭我是午山惊弦派后人,这是师门托付给我的任务,”曼邪音认真起来,嗓门也高了些,“你拿着没有用,给我!”

十九爷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,只说:“抢得到就给你。”

话音刚落,曼邪音飞身冲出,史仗义和重子压根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,只听得耳畔几声脆响,屋里的茶几削去一角,墙上挂着的木架也碎成几大块落在地面。曼邪音吃痛叫了一声,站在离茶几不远的地方,颈侧多了一条血口,十九爷仍旧坐在椅中,此时才刚要站起来。

史仗义见他起身,本能地感觉不妙,急忙叫道:“别动手!”

十九爷回过脸来,头一次对史仗义笑了笑,神色中有些讥讽。

“我从你身上找到这东西,如果我说,你把它带回来未必是要给她,你怎么解释?”

放在以往,史仗义早已找出十个理由来否认,对着十九爷,却觉得没有辩解的必要。他只感到累,疲劳像一张毯子把他牢牢裹住,让他无暇辩驳这一切。

“我自有我的用处,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。”史仗义听见一串回答从自己口中冒出来。这种感觉非常怪异,他本不想用这种口气说话,他可是空爷,走南闯北这些年,什么事没见过?忍一时海阔天空,不必在这里跟十九爷过不去。可一股恶气顶在喉头,话长了脚一样止不住地往外跑。

史仗义突然意识到,从周天阵里出来后变了的不止十九爷,还有他。深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被掘了出来,像是一滩乌黑的泥巴,顺着嗓子眼不停往外冒。他已经压抑不了那份恶意了,就是想和人争吵。

十九爷未必不能察觉他的意图,反问道:“我把这块腰牌给你,你会给她吗?”

曼邪音已经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打赢十九爷,期盼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。

史仗义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你先把东西还我。”

十九爷道:“还,是说把一样东西物归原主。你又不是腰牌的主人,谈不上还。”

“腰牌的主人早就死了,谁也别想名正言顺拿走,哪怕是你,”史仗义讥笑道,“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?你敢回答吗?”

曼邪音闻言,瞪大了眼睛看着十九爷,一时间找不到可以说出口的词句。十九爷被她盯着,倒也没有否认,而是把那块腰牌收好,放回了口袋。

史仗义看着他的动作,想起烛光下姚明月那双眼睛,感到说不出的憎恶,脸上笑意反而更重了些,走到十九爷身旁看着他。

“这两个女人来县城是为了杀我,因为我你才能进到开云周天阵,既然有我一份功劳,找到的东西凭什么被你独吞?”史仗义眨眨眼。“我怎么记得,你的工作不是找东西。”

一番话无异于挑衅了。十九爷凑近他,一字一句道:“你想和我谈条件?”

“别忘了,你想起什么事,一定要告诉我,”史仗义眨了眨眼睛,“我们有过约定。”

“是吗?我忘了。”

“十九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,不久前就在这栋屋子地下室,你答应我,想起过去的事会告诉我。”史仗义压低声音,“你该不会想毁约吧?”

十九爷道:“看来你非常怕死,才会不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。这块腰牌能救你吗?”

史仗义顿了顿,没有回答,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:“姚明月是谁?”

“这块腰牌的主人。”

“你和她认识,甚至交情匪浅,所以你想起过去的事,才打算独吞这块腰牌。是吗?”

“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。”

史仗义皱眉道:“那天在山洞里,我说你不相信我,果然不是错觉。你大可以说你没有义务坦白过去,但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蚱蜢,如果你的过去关系到我们以后的事,你就有义务向我告知。”

十九爷也弯起嘴角,面具下,红色眼睛里闪着寒光。“是么?那你为什么至今仍是坏骨?”

史仗义没想到十九爷会提起这件事,也是一怔。

十九爷又道:“一条线上的蚱蜢?你若是信得过我,又何必藏这块腰牌?也别找什么借口,你现在心跳很快,很反常。”

说完等了一会儿,见史仗义没有反驳,嗤笑一声,转身走出门去。

曼邪音想追,被史仗义拦下。她还想争辩几句,史仗义呵斥道:“还没看出来吗?他跟之前不一样了。”

“你们在里头遇到了什么事?”曼邪音忧虑地问,“空爷,你也不对劲。你要腰牌做什么?”

自然是因为阴楠木天下至阴,与圣王棺一样可以定魂。

史仗义先前想的是,十九爷个性怪异,若是有个什么万一,自己留一手防身,也不至于被他和那口棺材钳制。但此种想法已经称得上是算计,无论如何不能说给曼邪音听。

幸亏曼邪音还不知道棺材的具体用法,否则十九爷就算不提,她也能猜到史仗义打的如意算盘。

十九爷说得不错,史仗义并非善茬。他无法否认那些话问到了他心里,十九爷也非易与之辈,恐怕是看出了端倪,等到得了东西才点破。

“我有话问你。”他对曼邪音说。

 

史仗义非但没赶重子走,还留她吃了顿饭。重子本是来办杀人的差事,反倒上了别家餐桌,心中免不得担惊受怕。加之雷藏的尸骨连同那法器留在大宅客厅,她又心虚又紧张,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。

饭菜做完,十九爷仍未回来,几人先吃起来,席间,史仗义问曼邪音:“你知不知道坏骨是什么东西?”

曼邪音端着汤羹想了想,道:“坏骨可是很难遇见的,有这种极端命格的人天生犯大煞,八字重阴,通常活不到三十岁,死时骨头暴出体外,凄惨可怖。空爷为何问起这事?”

史仗义耸了耸肩:“我就是坏骨。”桌上两个女人听了,都小小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
“这东西是怎么来的?”史仗义捣着碗里的米饭,“我打小就是这样,不服气,想死个明白。”

曼邪音心道:确实,坏骨的人无一例外,都死于自己的命数,但这些人中又有几个能死得明白。

便说:“关于这一点,我也没听过确凿的说法。坏骨这种命格由来已久,古来就有记载,你若是想到任何能参考的事,不妨说出来。”

史仗义沉思片刻,叹了口气:“我有个双胞胎弟弟。”

曼邪音不解道:“你弟弟难道也是坏骨?”

“只有我是,”史仗义笑笑,“人生不公。”

“倒是没听说过有遗传的说法,”曼邪音瞥了重子一眼,“东瀛有没有什么关于坏骨的说法?”

重子正忙着夹菜,被曼邪音一问,又紧张起来,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:“我学艺不精,没有听说过……”

曼邪音白她一眼。

桌上一时安静,筷子也不动了。史仗义喝了口汤,招呼道:“愣着干什么?吃饭啊。”

曼邪音的筷子却停在了原处,看得出,她是在考虑。

她问史仗义:“你家人有出去打听过解法么?”

“我父亲找过,可惜没用。”史仗义说。

“有一个法子可以治坏骨,不过要用亲人的命来换,”曼邪音叹了口气,“你说你有个弟弟……倒是正好。”

史仗义的筷子重重搁下来。

“十多年前起,我父亲为这件事到处奔走,土方子也用遍了,都徒劳无功。到我十岁时,骨头疼得越来越厉害,我父亲找了更多人出去打听,说是花多少钱都要把这毛病治好。”史仗义谈起父亲,神色有些复杂,“他不知道的是,这根本不是病。”

二几年,史父不顾工作疲惫,一有时间就亲自奔波,到了日后公务繁忙的阶段,也始终不忘差人打探。

先是用药,不见起色后,又改为各色玄方。江湖上有名的法子都试过,史仗义自幼就没少受皮肉之苦,甚至有一年多时光,完全被禁锢在卧室里。即便如此,也无法阻拦他的骨头变质。

到了十多岁,每日躺在床上,都能听见屋外传来幽幽的喊话声。小孩与大人不同,能够看见鬼魅,史仗义从前甚至分不清人与鬼,与胞弟在院中玩耍,也常被弟弟问起:你在和谁说话?

某一年冬天,史父找到了新办法。有人告诉他:你儿子的病,可以用你另一个儿子的命来解。

史仗义说:“与你说的恐怕是一个办法。我就是不想用这个方法,才离开家乡。”

曼邪音哑口无言。

史仗义给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菜:“我小弟爱吃炒菠菜,我就觉得很一般。可人要是死了,连炒菠菜都吃不上。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挑挑拣拣。”

重子看着他俩凝重的模样,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。一些时候她甚至觉得,可以明白史仗义的作为。

她非常明白史仗义绝非善茬,可也不觉得他能比她过去遇见的一些人更可憎。人有可为可不为,光是想活下去,就足够支撑人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。她会来到这里,何尝不是为了这个。

曼邪音本想与史仗义商量要回那块阴楠木腰牌,话至此处,突然没了念头。还是史仗义先想起这事,问她:“东西在十九爷那里,你怎么办?”

曼邪音气道:“能怎么办?我三头六臂也打不过他!你是不知道他的可怕……唉。”喝了口汤,话里多了几分委屈,“怎么会有这种人。”

话虽如此,几人心里却都有数:十九爷不是人,自然不能以寻常规则来衡量。

 

饭后,史仗义吩咐下人给重子准备床铺,让她休息一晚再做打算。

重子的法器失而复得,噙着泪将挂坠挂回颈间。

眼看她又要行大礼,曼邪音连忙一把拉住,连声斥道:“一惊一乍的做什么!跟个哭丧脸寡妇一样。”

重子轻轻地说:“我替雷藏谢谢二位了。”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史仗义随意惯了,格外受不了她情深义重的做派,三两步回到楼上,预备美美地睡一觉。刚巧十九爷等在转角处,二人冷不丁打上照面。十九爷站在太阳照不到的角落,宛如一条鬼影。

史仗义脸上堆起假笑,又一点点垮下来。

“你要想吃饭,去后厨拿。”史仗义话中带上了明显的疏离。

十九爷望着他,平静地说:“你不信任我,才会把那块腰牌留在身边。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之举,你也能用它定住魂魄。”

史仗义叹了口气:“人之常情而已,你该不会无法理解吧?”

“你很像一个没有退路的人,我也始终这么认为。想不到,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牵挂。”

“你不是人,当然不懂。”

“我确实不了解,不过我知道这种人最后都会功亏一篑。”

史仗义立刻想到冥河边姚明月的背影,握紧拳头,强忍着胸中恶气,嗤道:“既然你看得明白,又怎么会在棺材里锁着?”

“不错。你我各有难处,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也没什么错。”

“可惜你心里并不这么想。”史仗义挑眉,“你从来都不打算把一切告诉我。”

“你也一样。”十九爷说,“起死回生这种事,一步之差就会前功尽弃。如果你只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才选择与我一起,恐怕是走了弯路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续命远比还阳简单。曼邪音的法子比你现在的选择稳妥许多。”

史仗义感到一股无名火从胸口烧上来,那些话砍去了他一直用以麻痹自我的屏障。

“那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?还是说,你又找到了什么别的法子?”史仗义怒极反笑,凑近十九爷亲昵地打量他,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丝怒火,用以压灭心中的不忿,“这么急着赶别人走,该不是想起什么更妙的法子,要抛下我一个人独活了吧。”

十九爷眯了眯眼,瞬间,一股杀意从他身上流出,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又散去了。

“你要是能牺牲亲弟弟,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,”十九爷道,“我只是提醒你,现在若不反悔,以后也休想反悔。”

史仗义哦了一声,“如果我说不呢?”

十九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,“想必你也见识过了。”

说着,把手伸向史仗义。

刹那间,一股巨大的力道涌到他脑中,将他正在想的一切撕成碎片,不停盘旋。

血腥味又冒出来,史仗义用力摇头,强压着恶心躲开了。

“真有意思,到了今天还要做这种选择。你我有得选吗?要是能选,我压根就不会出生在这世上,”史仗义说,“只要不活,就不用受苦。”

十九爷为这句话愣了一下,想再说什么,史仗义却自嘲地笑笑,快步从他身边逃开了。

十九爷站在原地,过了许久,低声道:“又有谁是自愿来到世上。”

 



待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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