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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网空】《大计谋》


网中人今年三十二岁,长的还是二十二岁的脸,烫一头杀马特朋克红长卷毛,穿皮夹克,系皮腰带,走路叮当响。脚蹬一双酷霸屌的皮长靴,底板三厘米厚,叠上他整个人,走过房门险些能撞着框。

他表情冷淡,说话硬冷低沉,上来喊“喂”,就是一股子匪气。街坊几个姑娘暗恋他,每每红着脸搭话,都让爹妈推搡走了,大门一关,一家人在里头嚷嚷:“你知道他是谁啊?二十八年前你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他就长这样了!像这种人,怎么能爱?”

网中人隔着水泥墙听了会儿,拿下烟头碾在地上。火星子喑哑地“嗤啦”,青烟里透出他摩的大镖客的背影。

他三十二岁了,独自住在这条街上。他的三十二岁,是永远的三十二岁。那姑娘的奶奶和奶奶的奶奶十九岁时,他也是现在这样,怕让邻居看出端倪,便每隔十年烫一次头,佯装搬进搬出的模样。

现在是夏天,六点半人们吃完晚饭,天色转暗,星星开始冒头。网中人就是干这个的,每天把星星摘下来擦干净,天黑了挂上去,天亮了另有同事负责收下来。偌大一片天幕,星星统共有一百九十九颗,肉眼能见的不超过三十颗。白天他取八个小时补眠,傍晚工作三小时,正赶着余晖似火照得人艳艳彤彤,于是每天都立在火山里一样。

空是一只流浪猫,黑毛白爪子,皮毛还算整洁,不像从垃圾场钻出来的。它的长尾巴,有时垂落,有时倒竖起来,活似一根警棍。街口有只铅皮垃圾桶,空最爱蹲在上头,桶年久失修,盖子一碰就响,哗啦啦啦。它踩在上头,就是老鼠坐着叶片船,哗啦啦啦,要渡海了。

网日夜颠倒,刚蒙头睡下,外头哗啦啦啦,哗啦啦啦啦,吵得人补不了觉。他和衣冲出门来,正逮着空在垃圾桶盖上蹦跶。空不慌不忙,搓搓爪子,闪电也似扑上去,不幸给人单手擒下,拎回家里洗得喷香。洗完澡,它浑身毛毛炸开来,宛如一个玩偶,被网小心翼翼摆到坐垫上。

地板凉凉的,猫爪边缘露着点儿指甲,磕在上头,哒哒地响。

空原地跳两下,绕两圈,呼啦蹿进沙发缝。网洗完澡出来把沙发移开,一个黑猫团子就窝在底下,睡得正香。

 

傍晚网出去上班,空就呆在家里,上蹿下跳。房间物似主人型,没任何多余摆设,只在茶几上摆了一只陶瓷茶杯。空堂堂武林猫手,伸爪四顾心茫然,不知从何杀起,失落地转了三大圈,窜上去把那杯子抱下来玩。猫爪子踩着圆杯子,咕噜噜,咕噜噜,转呀转到桌角边,砰一声砸烂在地上,空立刻吸了精神猫薄荷,兴奋得四处狂奔。等到夜里十二点网回来,满地狼藉。断壁残垣里趴着一团空,快活地晃动尾巴。

茶杯是网年初在迪士尼乐园打靶打来的,当即大怒,冲过去提着尾巴就把猫掐起来:你该死!!!

空小鸡一般悬在半空四爪乱舞,逼急了大叫:别抓我尾巴,这尾巴很贵!!

你会说话?网把它正过来提。

空颈上皮肉被人掐着,四爪悬空,像一个玩具塞在圣诞袜里,可怜巴巴地说:我会说话,你不要动手,我们有话好好讲。

网冷酷而迷茫地瞪它,右手一撒,猫闪电飞扑到沙发缝里隐藏起来,只露出半个脸在外头,讨好地喊:不要生气,我的猫饭盆给你用!

网气得翻了个白眼,换好睡衣戴好睡帽眼罩,钻进被窝。

天还没亮,网躺了一会儿,满屋子只听悉悉索索。空自顾自蹦跳半天,到脚垫上搓干净爪子,刚刚把前爪搭上罩被,网就吼它:下去,猫不能上床。

空嘿嘿一笑:你的建议驳回!哧溜一下,钻到被窝里。

一个人的被窝空落落,空连滚带爬钻到网胸口,趴在那里数心跳。心跳1,2,3,它就喊:咪,咪,咪!

网成了靠垫,走也不是,翻身也不是,无奈地闭着眼。夜空里,星星小声八卦,他躺着,听它们悄声议论:这个猫也要住下来了,他会不会辞职不给我们擦灰?因为猫就是最坏的,有了猫的人,都再也不出来看星星了!

迷糊中,空爬到他耳朵边上轻轻地说:你要是早点这么贴心就好nya~是不是要睡着了,你是不是要睡着了?你呀你呀,要睡着了,下次醒来,麦忘记我!

翌日起床,网给空开了一个罐头。空满意地晃着尾巴,册封他为自家爱将,猫之右手。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,空在地上呼噜噜地吃,吃完洗脸,又去脚垫上擦爪。物似主人型,它是极爱干净的猫,从猫砂盆里出来总要把自己闻一遍,我是香的,是好的,才猛一下跳到网腿上。

空的人话是生死关头学会的,要不是这项外语,也许已经被送去切蛋蛋了。幸好没有母猫来门外跳将,空也安分守己,成天蹲在家里玩沙发,至多说几句豪言。星期六夜里,它偷喝了网买的啤酒,醉醺醺趴在餐桌上喵喵大叫。网把它拿下来,它口齿不清地喊:爱将,你要跟着我,老老实实做我的猫之右手!

网破口大骂:放屁,将你的头!

空来了劲,脑袋昂得老高,金瞳泛光如莹亮琥珀,狂热地宣布:我若为猫,猫世天下!我若为人,人间猫土!我若为王,天下尊猫!

网想了想,把它放进浴缸用热水冲了半晌。

空四爪扑腾,窝在水里吐泡泡,叽里咕噜,总算冷静下来,总结作战方向:我要做这片街区的头儿。

 

空坐地称王,出门去打架,到小巷子飞毛吹胡子打了一十八个大猫猫,蹲在垃圾桶盖上晃尾巴。突然一只灰蝙蝠俯冲下来,利爪直取它警棍似的尾巴,抓一把就跑,带走一片细绒。这老不死住在冰淇淋店外的通风管道里,冬天衔一支花倒挂金钩,人送外号:寒梅梅。空晓得踢到铁板,便舞着爪子,恶狠狠地喊:有种别走,我叫人来打你!

空弓成一团,猛地纵身,扒在窗户上吱哇乱叫。网去厨房倒水,眼看窗外贴着一个扁猫,喷了,把袖子一卷,赤手空拳地开门出来,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台,双拳四腿取两翅。

寒梅梅倒挂在晾衣绳上,低沉地逼逼:靠腰,你还真是找了个“人”来打我?

空甩甩尾巴:看过武打片吗?

寒梅梅:干嘛

空得意地喵喵大笑:里面经常有啊!人不想打妖怪,喊魔族出手。我一只猫不想打蝙蝠,叫人打你,有什么问题?

寒梅梅,被空气得七窍流血,喷出一缕青烟,仙去了。网皱起眉毛,拎着脚提起它:这个,要留吗?

空用尾巴拍拍地板:这个会降低素质,不要了。

 

一年要做小巷王者,三年要做街区帝王,七年,要做整个市的猫老大!空趴在网胸口,咪咪大叫,充满智谋。

扫下去也没用,一会儿又爬上来了,网威吓不给罐头吃,空便用后足站起来,两爪搭着他的膝盖。它一个劲儿喊:爱将,爱将~你是我的大将,沥胆堕肝,指天誓日,怎能让帝尊饿死街头!喊完尾巴一卷,鼻尖蹭着网的手指,叼过来让他摸自己肚皮。软毛一蹭,网实在没了脾气,只好拎起猫往风衣帽子里一揣,出门遛弯去。

他们沿公路走了许久,空探出脑袋,趴在网背上看天际的火烧云。落日在即,又要上班了。

长路荒芜,网漫步而过,腾出一只手挠空的下巴。到路的尽头,两个小人坐在板凳上卷幻灯片。一张一张连起来升上去,便是夜空了。

网爬到梯子上,伸长胳膊摘星星。水果园老头摘柠檬也是这样,金灿灿的,一个接着一个。网苍白细长的手指舞动着,擦拭每一颗星的棱角。

夜晚降临了,灯火次第燃起,顺着长路飞散开去,似荒野上的火星,刹那间燎起火浪。

网依次擦着星星:一个,两个;八个,十个;九十,一百。空趴在他头顶,一下下点头,慢慢困了,又钻回到帽子里。

一百九十八颗星上天,两个小人拍手称好,网却拧巴着眉毛,四下摸索。

一百九十八颗,硬是少了一颗,空往日活蹦乱跳,今儿个在帽子里缩成一团,非奸即盗。网把它提到眼前,低声问:是不是你干的好事?空咪咪笑着,举起尾巴,尖尖上金灿灿的一点,恰恰是少的那颗。

空气定神闲,摇晃着尾巴尖尖:你要这个,就要拿最宝贵的东西来换。

网说:我没有宝贵东西,你爱要不要。

空连忙一爪搭在他鼻尖,兴高采烈道:真的没有?那你不就是一文不值了?见网不说话,又长叹一声:好惨哪,一个擦星星的网中人,永远孤苦伶仃!还好有我爱你,你要承认做我的爱将,我就收养你。

柠檬色的星徐徐降下,挂在网的鼻子前头晃来晃去。网从未遇过如此可笑的事,嗤之以鼻,右手却悄悄抬起来,食指点在空的肉垫上画押。

得了保证,星星立刻掉到他手心,成了一个陀螺,咕噜噜滚得停不下来。

第一百九十九颗星升上天,璀璨夺目。一人一猫坐在梯子上,仰望满天钻石。空猫心大悦,尾巴卷着网脖子,鼻尖蹭他鼻尖,庄严地宣布:收养你了。

 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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